论北朝碑刻中的篆隶真书杂揉现象

2015-10-28 00:25 评论 0 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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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教传人中国后,为了适应中国传统的政治、文化、习惯和取得统治者的信奉和支持,对儒家的一些观念作了让步。东晋时,慧远在《沙门不敬王者论·体极不兼应四》中说道:“因此而求圣人之意,则内外之道,可合而明矣。常以为道法之与名教,如来之与尧、孔,发致虽殊,潜相影响,出处诚异,终期则同。”。已提出佛儒二教可合而明的论点。寇谦之吸取佛教律学而清整旧传天师道。而东晋南北朝士大夫多信奉佛、道二教,或与高僧、道士交往。北魏皇帝中自太武帝以后也多信奉道教,前已述及。民间信仰也往往佛道兼崇,如陕西耀县药王山北朝道教造像碑中,有许多都同时刻有佛、菩萨和老君、天尊像。故在北朝虽儒佛道之间曾多次发生教争,而儒佛道三教却一直在相互影响乃至融合。佛教碑刻中如东魏天平二年(535)《中岳篙阳寺碑》、西魏大统十三年(547)((杜照贤杜慧进等十三人造像记)}、北齐武平三年(572)《冯诩王平等寺碑》,儒教碑刻东魏兴和三年(541)((李仲漩修孔子庙碑》皆作篆隶真书杂体,从而可以看出:源于道教的这种书风.北魏以后影响到了佛、儒二教。北周赵文渊于天和二年(567)书《西岳华山庙碑》,也用这种杂揉书体。赵文渊是名重一时的书家,通文字学。宇文泰以世间通行隶书纸缪.命文渊与黎景熙、沈遐等依《说文》及《字林》刊定六体,成一万余言,行于世气像赵文渊这样一位受命于当道刊定六体的书法名家,居然写碑版也用篆隶真杂体,可见当时这一书风之盛了。启功先生认为“尤其那种杂掺字体,更不过是掉书袋习气而已。”。精通六体的赵文渊如要摆弄学问,尽可以古文、篆书等字体来写,而不必以杂掺字体写。对于这一现象的形成还有其他一些解释,如赖非先生认为:“北朝后期,书坛上刮起过一股复古风,不仅文字复古、文化复古,连政治体制、官职也模仿周礼。书法也受了这一大气候的影响,时间可推到北齐。”西魏宇文泰(周文帝)当政,改革官制,行均田制,并在文化上也进行复古,只可能影响到西魏、北周的书风,而不会影响到敌对政权东魏和北齐,更不会影响到前一朝北魏。因此篆隶真书杂揉的书风显然不是复古思潮引起的。
    这种杂揉书风也并非来自佛教。佛经是从梵文翻译而来,在抄写字体上当然不必蒙上神秘色彩。但是抄写需要底本,经生一般是受过训练的书手,除了内容不能抄错外,行式、字体也不能随意更改。佛经每行抄十七字成了定式(这和抄写时避免效字及便于校对有关)。晋代以来带有浓重隶意的真书,到南北朝后期的抄经中一直沿袭而未有大变。陶弘景在《与武帝启三》中有“……惟《叔夜》、《威荤》二篇是经书体式,追以单廓为恨。……”。可见两晋南北朝之经书书体有其定式。这种经书体式对北朝后期的东魏、北齐、北周碑刻书体多作隶书或带隶意的真书,是有很大影响的,尤其是北齐、北周的佛教刻经最为明显,如《唐凰刻经记》、((水牛山文殊般若经》、《泰山金刚经》、四山摩崖等。但是这种“经书体式”通篇书体统一,与“古文鸟迹,篆隶杂体”的书风是明显不同的。
    东晋南朝传写道书,只是讲求书法的精妙,如山阴道士以好鹅换取王羲之所写《道德经》。王羲之信奉天师道,另有所书《黄庭经》。东晋杨羲、许谧、许绷手书的《真浩》为扶乱降笔,由南齐顾欢撰辑,梁陶弘景又加搜集叙次,并作注解。陶弘景在《真浩·翼真检第一》中评此三人手迹云:“杨君(羲)书最工,不今不古,能大能细,大较虽祖效a法,笔力规矩并于二王,而名不显者,当以地微,兼为二王所抑故也。椽(许绷)书乃是学杨,而字体劲利,偏善写经,画符与杨相似,郁勃锋势,迫非人功所逮。长史(许谧)章草乃能,而正书古拙,符又不巧,故不写经也。”可见写录道书,除画符外,都以通行的正书、章草、行草,而且书法很讲究。所以南朝未出现碑刻中有篆隶真行书杂揉的现象。由于南朝未有像北魏太武帝、北周武帝灭佛之举,故后期也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刻经,碑刻中也很少见用隶书或带有隶书笔意的真书来书写。
    杨坚夺北周静帝位,建立隋朝,是为文帝,都于关中。开皇七年(587)灭陈,结束南北朝分裂,统一全国。场帝又营东都洛阳。北方的文化习俗皆承袭北朝,故篆隶真书杂揉的书风在隋代碑刻中仍时有出现,尤其在墓志中较为普遍。赵万里《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》中所收的隋墓志有二十二方是用这类书风所写,占所收隋墓志总数的十分之一,而其中隋官人墓志有四十方,均作娟秀的真书。隋宫人志应是官方制作,未受杂揉书风的影响。
    北宋真宗时张君房辑录其主持修校的宋《道藏》精要而成的《云岌七签》,保存了唐代和唐代以前道书的资料。其卷七《三洞经教部·八显》云:“八显者,一日天书,八会是也。二曰神书,云篆是也。三曰地书,龙风之象也。四日内书,龟龙负鸟所吐者也。五日外书.鳞甲毛羽所载也。六日鬼书,杂体微昧,非人所解者也。七日中夏书,草艺云篆是也。八日戎夷书,类于昆虫者也。此六文八体,或今字同古,或古字同今,符彩交加,共成一法,合为一用,故同异无定也。……”北朝后期和隋朝这种好在碑志上用篆隶杂体而书.许多碑与宗教有关,而墓志设于幽冥,是否这些碑志所作就是道书所指的神鬼之书呢?无从深人考证,仅作为问题提出来。
    唐代的碑志,除唐太宗贞观间洛阳一带的墓志中发现有数方残存杂体书风外,其他地方均未发现,以后就绝迹了。篆隶真书杂揉的书风在中原地区的碑刻中前后存在了一百二十年。武周时期,由于武则天自出新意,造了十九个新字,当时臣下章奏和夭下书契都须遵用。其中如“夭”、“日”、“星’、“君”、“载,、“初”等字形同篆书。这时期的碑志都使用这些新造字,但已不能算作是篆隶真书杂体了。
    附记:
    王元军曾于1998年12月4日在《光明日报》上发表了《从六朝人士不屑碑志看“兰亭论辨”的失误》一文,因文中几处提到拙文《论东晋墓志兼及兰亭论辨》而持不同意见,故写了《(从六朝人士不屑碑志看“兰亭论辨’的失误)一文商榷》,将“王文”针对的一些观点和出现的许多错误作了驳正。“商榷”文章发表于《中国书法》杂志2000年1期。恰在同期,王元军又有篇《与华人德先生商榷—北朝碑刻中的篆隶真书杂揉现象与道教有关吗?》发表。对该文我也虽有不同惫见,但始终未予回应。因为持不同观点十分正常,但若反复商榷,则迹近无聊。今因结集,顺便拈出王元军商榷文章中的主要论据,以及我的看法,供读者参考。
    王文云:“道教为了突显其神圣与神秘,必以凡人所无法辨认之书为之,并不仅仅是杂揉篆隶书。我们认为这样的仙书应该与道符有关。实际上,在魏晋南北朝道教史上,道符已达到相当完备的程度,晋葛洪《抱朴子》中就收录了很多这样的道符。从这些道符中,我们不难发现所谓的‘古文鸟迹,篆隶杂休’,并不是在道符中将古文、篆书、隶书等掺杂在一起,而是从古文篆书中取其蜿蜒曲折之形式,其中并没有我们所易识的隶书,也只是有其部分笔意而已。道家符策虽是由古文篆理等组成,但无一个是单独能约辨认的文字。敦煌卷子中发现的部分道家经书.如伯二四O九《太上玉佩金fl太极金书上经》(如图一).伯二八六五《太上灵宝洞玄灭度五练生尸妙经》(如图二),虽有篆势,并杂隶意.却非篆非隶,不可识读。用传统的标准来衡量,这已经不能算是我们一般意义上的书法了。它是由汉字偏旁部首进行变形组合而成.融篆隶真书于一体,回环缭绕,纵横穿插,长短结合,一般人已经看不懂它的含义。”来源书法 屋,书法屋中国书法学习网。
    在王元军文章中着重指出:“道教为了突显其神圣与神秘,必以凡人所无法辨认之书为之,并不仅仅是杂揉篆隶书。”“仙书应该与道符有关。……道家符某虽是由占文篆理(隶)等组成,但无一个是单独能够辨认的文字。”他还引用敦煌卷子中的两篇道家经书为证,说明“非篆非隶,不可识读”,“一般人已经看不懂它的含义。”我在《论北朝碑刻中的篆隶真书杂揉现象》一文中的主要论据是《魏书》卷二百一十四《释老志》所载:寇谦之于太常八年(423),称有老君玄孙牧土上师李谱文授其《录图真经》六十余卷,“古文鸟迹,篆隶杂体,辞义约辩.婉而成章。大自与世礼相准。’这些道经于始光初(424)献于太武帝时,“朝野闻之,若存若亡,未全信也。”而大臣崔浩独异其言,并师事之,受其法术,赞明其事,认为“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,皆寄言于虫兽之文。未若今A人神接对,手笔梁然,辞旨深妙,自古无比。”这些材料王元军在文章中也转引了,不知是他疏忽,还是没有细究其义而未看懂。
“辞义约辩,婉而成章,大自与世礼相准”是指其“辞句内容”,说明《录图真经》虽然以“古文鸟迹,篆隶杂体”写成,但是仍能识读。尤其崔浩的一段话,更能证明这一点。崔浩说:“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,皆寄言于虫兽之文,(一般人是看不懂它含义的。)不像现在人神能直接对话交流,字迹美好,辞句和内容深妙,自古以来无可比拟。”因此《录图真经》所写的文字绝不是像王元军所推测的那种“融篆隶真书于一体”,如道符或《太上灵宝洞玄灭度五练生尸妙经》那样不可识读的文字,而应该是由古文、篆、隶、真书(在魏晋至唐代,“隶书”的概念包括汉隶和真书)杂凑成篇,类似于《寇治墓志》、《寇倡墓志》的形式,这才能使一般人都能识读。
    其余枝节问题,不复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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